如今在上海，为何还有游客玩“一日游”被坑？架不住“小广告”立体精准推送

暑期是旅游高峰，大量外地游客正带着孩子来沪游玩，一些游客还会顺路把周边的杭州、苏州等城市一并玩个遍。而在早些年，这段时间也往往是不正规的“上海一日游”、“江浙沪两日游”等短期旅游产品坑客事件的高发期。如今，时髦的城市漫步（citywalk）成为探索上海的新选择，老套的“一日游”坑客的事还有吗？

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记者通过12345市民服务热线了解到：不仅有，依然还不少！大量的“一日游”投诉表明，和旅游业一起复苏的，不仅有游客们的热情，也有诸多不正规旅行社暗戳戳挖下的“坑”。这不免令人好奇：在社交媒体上各类攻略充斥、信息获取极其便利的今天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游客玩“一日游”被坑？

(相关资料图)

13家热门酒店，8家有“小广告”

拿到花花绿绿的一日游“小广告”，往往是外地游客被坑的开端。今年夏天，“小广告”被“精准投送”到了外地游客们偏好入住的一些热门宾馆酒店里。

距离高铁虹桥站仅一站之隔的17号线诸光路地铁站附近有大量酒店，因距离高铁站近、价格实惠而备受来沪游客青睐。仅涞清路沿线，就聚集有5家酒店。8月8日上午，记者挨个走访这5家酒店：走进涞朋酒店，眼前的漂流伞架子上就摆着3张“上海一日游”的广告单子，封面写着“天天发班”“180元纯玩”等字样。翻开内页，上方印有“中信国旅”字样，下方列了近30款从一日游到五日游不同天数的江浙沪旅游产品。这些产品价格十分低廉，如“苏州园林一日游”仅需120元，而“杭州、苏州、无锡三日游”仅需460元，还“赠送上海一日游”。同样的单子，在迈典酒店、隐巷酒店的前台上都摆着。而协展酒店和申虹酒店里，前台工作人员指着一个空空的塑料架子，称广告纸也是有的，但已经被住店旅客取光了。

△17号线诸光路地铁站附近有大量酒店，因距离高铁站近、价格实惠而备受来沪游客青睐。图为涞清路上的涞朋酒店。

△走进涞朋酒店，眼前的漂流伞架子上就摆着3张“上海一日游”的广告单子。

涞朋酒店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每天会有好几拨人进店摆放“小广告”，有时候什么时候摆的都不知道，“放的广告纸不一样，他们摆放之前还会把其他家的清理掉。”迈典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员则称经常有住店旅客咨询有什么旅游产品，“小广告可以给他们参考，拿的人还不少。”这些“小广告”能信吗？隐巷酒店的前台听闻记者想报名，则连连称广告纸和酒店“没关系”。广州来沪旅游的彭女士住入涞朋酒店后，就报名了上述的“苏州园林一日游”。她向“12345”投诉称，承诺的狮子林、拙政园实际上都没有去……

△迈典酒店的前台，一日游“小广告”和反诈宣传单摆在了一起。

除了高铁站旁，景点周边酒店也是来沪旅客入住的热门选择。8月7日下午，记者又走访了豫园附近的8家酒店，在清沐酒店入口处的漂流伞架子上、有戏电影酒店前台共享充电宝旁都找到了“上海国际旅行社”的“小广告”身影。湖北宜昌来沪的张女士循着入住清沐酒店时拿到的“小广告”，报名了苏杭两日游，结果行程中充斥售卖丝绸、龙井茶叶的购物点。

豫园旁边的盎格酒店入口处，一张绿色的易拉宝海报很显眼，上方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“经典旅游指南”，下方列有了30余款上海和江浙沪的短期旅游产品，价格也十分低廉，如苏杭两日游仅需366元。但酒店前台工作人员称，“正规的，肯定信得过”，酒店与摆放易拉宝的旅行社有合作。记者拨打了易拉宝上的电话，得知对方为“万缘国际旅行社”，366元的费用包含景点门票、住宿费用和来往接送全包，还配有导游服务，电话中对方再次强调“小广告不可信，我们才是正规旅行社”。但在“12345”，亦有市民投诉“万缘国际旅行社”安排的绍兴游承诺不含自费项目，实际却安排了自费景点……

△盎格酒店入口处，一张绿色的易拉宝海报很显眼，上方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“经典旅游指南”，下方列有了30余款上海和江浙沪的短期旅游产品，价格也十分低廉。

景区又现“小广告”揽客

13家酒店中8家均有形形色色的一日游广告“推送”，不难发现，高铁站和景点附近相对实惠的经济型、舒适型酒店，是“小广告”出现的重灾区。而除了投送到宾馆酒店之外，在申城各大景点，散发“小广告”的现象也回潮了。

在“12345”，多名来沪游客投诉称在豫园游玩时拿到了一日游“小广告”，进而上当受骗。8月7日，记者也来到豫园蹲守。

下午5时许，记者从馆驿街向北走，到达方滨中路。路口聚集的游客明显增多，他们正聚集在豫园华宝楼和城隍庙前打卡拍照。豫园商城7号门前，大量游客则在聚集等车，导游们则举着棋子忙着数点人数。人群中，一名男子行为怪异。他身着白色polo衫，黑色长裤，肩挎一个黑色小包，目光游离，在人群中来回中穿行。只见他接近人群，从黑色小包里掏出一叠蓝色宣传单，逢人便抽出一张递过去。有的游客随手一接，便扔在地上；有的游客接过后用来遮阳或朝脸上扇风；有的游客挥挥手作拒绝状，那个男子便试图继续塞给对方。经过挎包的女性时，他还会将宣传单对折，悄无声息地塞进对方包里……

男子散发的蓝色宣传单，正是一日游“小广告”：左上方红色大字号写着“中国国旅（上海总部）”字样，旁边还印上“上海市旅游局审核”、“上海市消费者协会”等红色印章，以及“五星级旅行社”等宣传语。正反面的其他区域，印有多达36种低价旅游套餐，19个项目的“上海都市豪华纯玩一日游”仅需180元每人。

给豫园商城门口聚集的游客挨个发了“小广告”后，男子转身朝豫园商城内部走去。沿着凝辉路走了没多远，男子大步走进和丰楼，穿梭于餐桌之间。只要桌旁有人，他就会把宣传单放到桌上，然后快步离去。遇上拿起传单仔细端详的游客，男子还会停下来对着游客说些什么。短短半个小时里，他出入各家餐厅、金银器店，路过了众多路边小吃摊，还转完了巧克力博物馆和安踏店。到人多的地方，男子会来来回回多走几次，不落下每个人。转了一遍，他会回到豫园商城七号门处，在石狮子旁的台阶上坐下休息一会。大约不到十分钟后，他又重新起身，按上述线路再来一遍。

△白衣男子正在豫园景点的餐厅内发放蓝色一日游“小广告”。

晚上近7时，又有两名挎着黑色小包的女子出现在豫园，她们一前一后，挤在豫园小吃街的人群中，向游客们散发蓝色绿色外观不一的“小广告”。

更多人还没出发，先上了网络的当

除了传统的误信纸质“小广告”后被坑之外，在“12345”的众多投诉中，不少游客则是人还没有启程，就已经入了坑。

一家名为“景好”的旅行社被众多来沪游客投诉：山西游客严先生一行3人预订了景好旅行社提供的上海两日游，其中1天为常规游玩路线，1天则专门安排迪士尼的游玩，共支付了7400元费用。结果，整个行程中存在4钻酒店不达标、承诺迪士尼项目走vip通道结果还是自己排队、承诺玩够12个项目结果仅兑现了7个、vip的导游服务结果全程只见到导游3次等等一系列问题；四川成都的何先生夫妇则花了11400元预订了景好旅行社提供的上海四日游套餐，事实上承诺的vip服务实际只有门票和酒店住宿，导游全程没有出现。旅行社给出的酒店报价还明显虚高……记者分别了解后得知，他们都是在网络搜索平台上以“上海旅游”为关键词，搜索了解旅游信息时被推送的广告吸引，人还没来上海就已付款预订了不靠谱的旅游产品。

△四川成都的何先生夫妇花了11400元预订了景好旅行社提供的上海四日游套餐。

在某手机app尝试搜索“上海旅游”关键词后，网络平台也反馈了“上海自由行攻略”、“第一次去上海旅游必看攻略”、“上海旅行省钱攻略”等一系列搜索结果，点开后，其页面与“知乎”相似，上方为某人提出的“上海旅游如何安排合理”等问题，下方则看起来是网友提供的答案。答案洋洋洒洒，在描述游玩经历的同时，则不忘感谢下某某导游的精心安排。记者点击多个链接发现，被感谢的导游有“楠楠”、“莉莉”、“小萃”、“小勤”等一众人等。每个页面下方，都附上了这些导游的电话，提醒可以搜索加微信咨询。

△在手机百度app尝试搜索“上海旅游”关键词后，百度反馈了“上海自由行攻略”、“第一次去上海旅游必看攻略”、“上海旅行省钱攻略”等一系列搜索结果。

△点开后，其页面与“知乎”相似，上方为某人提出的“上海旅游如何安排合理”等问题，下方则看起来是网友提供的答案。答案在描述游玩经历的同时，则不忘感谢下某某导游的精心安排。记者点击多个链接发现，被感谢的导游有“楠楠”、“莉莉”、“小萃”、“小勤”等一众人等。

记者主动添加导游“楠楠”的微信，对方微信名中打着“华东品质自由行”旗号。攀谈中，对方称她正是“景好”旅行社的导游。对于记者想要参加一日游的诉求，对方推荐了一款380元的产品，声称不仅“一价全含”，还将有“金牌证导游服务”“24小时管家服务”“全程精品包团”等品质服务。记者索要所谓的“金牌”导游证，对方发来一张导游证照片，照片和名字旁标注实为“初级导游”。记者在全国旅游监管服务平台核对该证上的号码，网站显示“暂无结果”。不仅如此，何先生夫妇通过“12345”投诉后，市文旅局反馈“景好”无旅行社经营许可证。宝山区文化和旅游局执法大队按照“景好”的注册地址现场勘查发现为虚拟地址，注册时预留的法人电话无人接听……

△主动添加导游“楠楠”的微信，攀谈中，对方称她正是“景好”旅行社的导游。记者索要所谓的“金牌”导游证，对方发来一张导游证照片。在全国旅游监管服务平台核对该证上的号码，网站显示“暂无结果”。

除“景好”外，“迪迪通”“乐贝”“佳蔚”等多家类似的不正规旅行社在网络平台上投放了海量的广告信息，使得外地游客在了解旅游信息时极易被“精准推送”，从而上当受骗。且相比之下，互联网信息覆盖的群体更多，其一日游套路不仅坑到了贪便宜选择低价游的传统上当群体，也坑到了不少对旅游有品质要求的游客们。

正规、可信的信息如何也“精准推送”？

“小广告”线上线下“先声夺人”，来沪旅客难辨真伪。并且，一旦被坑维权极其困难。来沪旅客们即便通过“12345”进行了投诉，也往往因为上述的“上海国际旅行社”“中国国旅（上海总部）”“景好旅行社”等旅行社均非正规旅行社，属于“涉嫌非法经营旅游业务且未备案”，并不在文旅部门的管辖范围内，往往需要投诉旅客们自行与旅行社协商退款。记者联系了多名投诉旅客，他们均反映涉事旅行社往往口头承诺了退款，但随即微信拉黑、电话不接，给这些旅客的上海之行留下极为不好的回忆……

事实上，面对来沪的旅客们，上海准备了丰富的城市旅游产品。记者向春秋旅游咨询相关旅游产品，工作人员介绍，如果是想“走马观花”游玩上海，可以选择乘坐观光巴士建筑可阅读专线车，共有6条线路可以选择，不仅覆盖了各大地标景点，还可以随时上下车；而如果想深度游玩，则可以选择春秋推出的城市“微旅行”，即在导游的带领和讲解下，花上半天时间针对某个城市区域进行深度旅游。而如果要顺带游玩江浙沪，打开携程等在线旅游平台，也有众多正规的产品可以选择。

但问题是，这些正规可信的产品信息，外地游客们并不容易获知。以观光巴士为例，春秋旅游的工作人员坦言，对于外地来沪的游客们来说，除非他们旅游经验丰富、擅长从网络获取旅游信息，否则就只能到了景点看到车和站牌，才能得知上海推出了相关的旅游产品。在走访中，记者也在一些酒店的前台找到了制作精美的上海导览图、苏州河游船航线介绍等旅游宣传资料，但这些宣传册大多仅出现在比较高端的酒店，而外地来沪游客们青睐的经济型、舒适型酒店里难见踪影。

持续打击一日游坑客乱象，除了针对无证的旅行社和发放“小广告”的现象予以整治之外，申城更应该考虑如何能让正规的旅游产品信息也能“精准推送”给来沪的游客们。业内人士们认为，在入沪的门户交通枢纽设立整合的旅游咨询中心或咨询柜台，主动对城市旅游产品开展宣传，是有效的应对办法。另据了解，前些年，申城一些旅游服务企业曾在虹桥站到达层设立过咨询柜台，但最终因位置偏僻效果不佳、租金高昂等原因而撤柜。相关旅游服务企业还建议，上述旅游咨询中心应体现一定的公益性。是否可以考虑由政府部门选择合适的区域统一打造，供各家旅游服务企业和平台入驻，让来沪的旅客们踏入上海就能了解到权威可信的旅游信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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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：毛锦伟 魏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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